據(jù)統(tǒng)計，當?shù)貢r間上周日晚間，全美國有約1535萬人收看了由ABC電視臺直播的第94屆奧斯卡頒獎典禮。雖然對比去年四月那屆史上最少收視人群（985萬人）的奧斯卡，有了56%的大漲，但也是有史以來收視率第二差的一屆。
而且只要對比一下2020年那一屆的2360萬收視人數(shù)，或是2019年那一屆的2960萬收視人數(shù)，就可以知道，哪怕“史皇”威爾·史密斯的雷霆之怒，都未能從根本上挽救每況愈下的奧斯卡頒獎典禮收視率。
威爾·史密斯憑借《國王理查德》獲得本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突發(fā)的鬧劇，積累的恩怨
為了挽回人氣，今年奧斯卡獎的主辦方美國電影藝術(shù)與科學學院，可以說想盡了各種辦法，從不顧業(yè)內(nèi)人士強烈反對將八個獎項改用錄播方式播出，到利用社交媒體投票設置“最受觀眾歡迎電影大獎”，再到重新用回主持人。然而，從收視的走勢來看，這幾招的效果都不能算非常理想，反倒是威爾·史密斯的意外一擊，成了這一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最大噱頭。
雖然無法統(tǒng)計這一突發(fā)事件對收視數(shù)據(jù)到底有多大影響，但反映在社交媒體層面，卻著實讓奧斯卡成了24小時內(nèi)的最大話題，火熱程度甚至超過了早先的“超級碗”。美國網(wǎng)民的觀點基本呈對半開，為護妻狂魔威爾·史密斯點贊的不在少數(shù)，批評他訴諸暴力太不應該的也大有人在。但雙方都不得不承認，這場鬧劇幾乎完全掩蓋了奧斯卡頒獎禮本該具有的魅力和優(yōu)雅，讓當晚的諸多獲獎人連帶蒙羞，威爾·史密斯的這一巴掌，與其說是打在克里斯·洛克的臉上，還不如說直接打臉了志在由疫情中盡早恢復過來的好萊塢。
威爾·史密斯拳打克里斯·洛克
今年57歲的頒獎人克里斯·洛克，比威爾·史密斯還要年長四歲。他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由《周六夜現(xiàn)場》出道，過往曾兩度主持奧斯卡頒獎典禮，是美國影響力最大的脫口秀喜劇演員之一。而賞了他一巴掌的威爾·史密斯則是饒舌歌手出身，1990年被NBC電視臺看上，找他主演了情景喜劇《新鮮王子妙事多》（The Fresh Prince of Bel-Air），就此踏上了通往好萊塢的康莊大道。
在1995年播出的第六季《新鮮王子妙事多》中，克里斯·洛克還曾當過客串嘉賓，一人分飾兩個男女角色，與史密斯有過精彩互動。十年之后，克里斯·洛克又和威爾·史密斯的太太、奧斯卡上被他拿來打趣的賈達·萍克·史密斯有過一次合作——在動畫片《馬達加斯加》中，前者為斑馬馬蒂配音，后者則是河馬格洛麗亞的聲優(yōu)。私底下，據(jù)說雙方還是朋友，以往共同參加各種社交活動，也都被媒體拍到過其樂融融的景象。
威爾·史密斯（左）和克里斯·洛克在《新鮮王子妙事多》中。
但到了2016年的奧斯卡，克里斯·洛克受邀擔任大會司儀，史密斯夫婦卻因為“奧斯卡太白”的爭議而選擇加以抵制，沒有參加那年的頒獎典禮。結(jié)果，克里斯·洛克在開場段子里便打趣說：“史密斯他媳婦抵制奧斯卡，就像是說我在抵制蕾哈娜的內(nèi)褲一個道理。人家根本就沒請我（您）啊！”臺底下自然是笑成一片，但在家看轉(zhuǎn)播的史密斯夫婦的心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有圈內(nèi)人透露，威爾·史密斯私底下對此一直耿耿于懷，而這或許也解釋了這次威爾·史密斯掌摑對方后，一口氣連罵了兩遍的那一句，“你那張臭嘴別XXX再提我媳婦的名字”，因為這是算上了新仇舊恨。
據(jù)頒獎晚會總導演格倫·懷斯（Glenn Weiss）事后向媒體透露，該笑話并非事先寫好的腳本（沒錯，和美國許多脫口秀節(jié)目一樣，奧斯卡頒獎典禮也有自己的文案創(chuàng)作團隊，從主持人的開場獨白到各位頒獎嘉賓的對口詞，都有人事先寫好，也會經(jīng)過一定的審核程序，有些笑話甚至會事先找被取笑對象通通氣，好預先獲得批準），周六的彩排中也未出現(xiàn)，純屬克里斯·洛克現(xiàn)場發(fā)揮。
事實上，究竟洛克是否預先了解史密斯夫人的病情，應該是衡量這一笑話是否合理的關鍵因素。賈達·萍克·史密斯幾年前不幸患上了俗稱“鬼剃頭”的免疫系統(tǒng)疾病頑疾，也曾數(shù)次在媒體上主動提起，但掌摑事件發(fā)生后，確實也有不少圈內(nèi)圈外人士表示，自己事前因為各種原因，其實并不知曉她的病情。
至于克里斯·洛克是否知情，當然只有他自己清楚。由他過往的脫口秀風格和被掌摑后的反應來看，此舉很可能是臨時起意，看到了史密斯夫人的光頭造型后脫口而出。但是這種東西方喜劇演出中都有的拿他人身體來當笑料的做法，放在社會風氣越來越敏感躁動、越來越強調(diào)政治正確的當下，是否依然合理，是否需要與時俱進地退出歷史舞臺，是否會引發(fā)言論自由難得保護的擔憂，恐怕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到了頒獎禮的第二天，威爾·史密斯隨即在社交媒體上向克里斯·洛克表示歉意。美國演員工會和學院方面則公開發(fā)文譴責了他的暴力行為，此事基本就算塵埃落定。
威爾·史密斯的道歉文。
被掌摑的克里斯·洛克暫時并未公開表態(tài)，但他本周三開始就要在波士頓舉辦的脫口秀演出的門票，倒是在周日半夜就忽然熱賣直至售罄；而在二手網(wǎng)站上，門票價格更是被炒高了好幾倍。由四月到十一月，克里斯·洛克還將會在全美十多個大城市推出名為“小我之死”（Ego Death）的全新脫口秀巡演，目前預售出現(xiàn)了普遍一票難求的盛況。
至于另一方的威爾·史密斯，很快他便會投入蘋果影業(yè)的新片《解放黑奴》（Emancipation）的拍攝工作，隨后還有動作片《極速放縱》（Fast and Loose）等著他開拍，相信很快就會從這一事件中恢復過來。
奧斯卡為何被觀眾拋棄
和掌摑事件一樣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還有第一屆“最受觀眾歡迎電影大獎”的投票活動。原本幾乎所有人都預言票房最火的《蜘蛛俠：英雄無歸》一定會拔得頭籌，但最終靠著死忠粉的全員出動，由扎克·施奈德執(zhí)導的《活死人軍團》拿下最多票數(shù)。而《蜘蛛俠：英雄無歸》的得票率居然只位居第四名，甚至不如在美國都沒怎么公開放映的《水俁病》和評價并不很高的迪士尼歌舞片《灰姑娘》，原因恐怕在于前者的主演約翰尼·德普多年以來在文藝片和商業(yè)大片兩條路線上積累的大量擁躉，而后者的主演卡米拉·卡貝洛的粉絲群體偏年輕化，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動員力十足。
其實，早在奧斯卡宣布推出這一活動的二月中旬，就有人表示并不看好。曾憑《人鬼情未了》拿過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且多次擔任過奧斯卡頒獎典禮司儀的非裔演員烏比·戈德堡，就在她參與主持的ABC電視臺日間清談節(jié)目《視野》（The View）中批評說，奧斯卡是一個專業(yè)獎項，就該交給專業(yè)的人來評判，不該為取悅大眾自亂陣腳。而另一位主持安娜·納瓦羅也表示她不看好這種網(wǎng)絡投票的方式，因為可操控性太強，難保會有人舞弊亂來。
在她們看來，好萊塢其實并不缺少這種所謂民粹主義的獎項，一年一度的人民選擇獎、MTV獎都是現(xiàn)成的，而奧斯卡之所以重要，恰恰是因為它的權(quán)威性和專業(yè)性，大可不必為追求收視率刻意放下身段去迎合大眾。當然，有不少人批評此類意見太過精英主義、高高在上，但從如今的投票結(jié)果來看，這種意見并非毫無道理。
投票結(jié)果一出，影評人亞當·奇特伍德（Adam Chitwood）便撰文呼吁奧斯卡明年可千萬別再繼續(xù)這一投票活動了，因為這對提高收視率根本沒有幫助。“扎克·施奈德或是《灰姑娘》的那些忠實粉絲，他們會因為這個活動就一下子變成奧斯卡頒獎典禮的忠實觀眾嗎？會因為之前在網(wǎng)上投了這一票，就愿意在周日晚上坐在電視前面看肯尼思·布拉納如何捧起小金人，或是《健聽女孩》如何創(chuàng)造奧斯卡歷史嗎？對于那些本來就對奧斯卡不感興趣的人，又何必去苦苦討好他們呢？這么做反而會讓我這樣的奧斯卡忠實觀眾感到心寒。”
說穿了，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收視人數(shù)多不多，大家對奧斯卡感不感興趣，其實還是要看影片本身的質(zhì)量。因為歷史上收視人數(shù)最多的，正是1998年《泰坦尼克號》拿到最佳影片獎的那一屆，全美國有5700萬人收看了這臺典禮；排在第二名的是1995年那屆的4830萬觀眾，而那年的最佳影片競逐是在《阿甘正傳》《低俗小說》《肖申克的救贖》和《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等如今被視為經(jīng)典的影片中展開。
《健聽女孩》獲得本屆奧斯卡最佳影片。
再看看今年的這些獲獎影片，并不是說《健聽女孩》或《犬之力》就一定如何糟糕，但不妨遐想五十年或一百年后，今年的這十部最佳影片提名作品中，又有哪部能像《泰坦尼克號》《阿甘正傳》《肖申克的救贖》這般永垂青史呢？而且，看看上述這些經(jīng)典之作當年的票房成績，又有誰還會堅持說，好電影與好票房就一定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抑或認為，能入圍奧斯卡的作品，就非得是被主持人艾米·舒默揶揄說“我看了三遍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到一半”的《犬之力》這樣曲高和寡，必須由高人剖析解構(gòu)才能理解的電影呢？
而且，真要是曲高和寡的作品拿到了大獎，至少還算丟了收視率，但保住了電影的藝術(shù)性，而不是落人口舌（如在《衛(wèi)報》資深影評人彼得·布萊德肖看來，“今年候選影片中最膚淺和平庸”的《健聽女孩》居然拿到大獎）。如今的奧斯卡多少有些想面面俱到，結(jié)果卻哪一邊都討好不到。
由今年奧斯卡提名揭曉到頒獎當晚這七周的時間里，今年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十部作品中有七部正在美國公映，結(jié)果共獲得1010萬美元票房。不拿上述上世紀九十年代曾入圍的影史經(jīng)典來對比，就以不久前的2020年來比較一下，從當年提名揭曉到頒獎之間的四周時間里，光是《寄生蟲》這一部作品就拿到1010萬美元的北美票房。可以辯駁說那是因為今年的提名影片有不少已經(jīng)早早登上網(wǎng)絡平臺的關系，也可以說是疫情造成了巨大的影響，但再看看《洛杉磯時報》在三月初委托民調(diào)機構(gòu)所做的美國民眾問卷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十部提名影片中有超過50%的受訪者聽說過的，僅有一部《西區(qū)故事》；至于完整看過的，成績最好的是《不要抬頭》，受訪者中有19%人看過這部影片。
奧斯卡收視率為什么一直就是上不去，答案還需要再從別處尋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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