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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小水皮
《情書》講述了博子在未婚夫意外死亡很久以后，抄下藤井樹少年家中的住址，卻意外將信錯寄到了同名同姓少女樹的手中，兩個女孩在信件的你來我往間，發現了那個倔強而少言寡語的少年從未說出口的秘密——一段被歲月塵封的純真單戀。
電影在明線與暗線、現在和過去的交匯交互中徐徐展開，未婚妻博子以現在視角展開深情追問并最終在愛中釋懷，少女阿樹則以過去視角串起回憶并于回憶中緬懷。影片從主題到畫面都極盡唯美，似一首含蓄雋永的散文詩，關于美麗的傷逝、青春的朦朧和誠摯的愛。
李安曾說：“電影故事都是假象，觀眾看兩個鐘頭，其實看的都是自己。攬鏡自照，照出的是觀影者自己的秉性嗜好，立場閱歷，人生體悟，諸如此類。”因此我有理由相信，我們之所以如此感觸，或許就是因為我們都曾是學生時代的“藤井樹”。
像少年藤井樹那樣，借遍了圖書館的那些沒人會讀的書，只為一次次寫下和她相同的姓名；上學的路上用口袋套住女孩的頭，以示親近和不滿；借故拖延、慢慢對照考卷上的答案，只是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或者像少女藤井樹，在無知無覺中陷入愛情卻不自知；看似最討厭的人可能并沒有那么討厭；明明感到無比的困擾，卻仍舊忍不住地關切；固執地認為那人不可能喜歡自己，哪怕所有人都已明了。
如果說少年藤井樹的愛是圖書室里隨風飄動的白色窗簾，是學校車棚里女孩手搖的燈光，是學校門前一路燦爛盛放的櫻花，是上學途中沖出的惡作劇，是女孩家門口冬日純凈的初雪，是那本代為歸還的《追憶似水年華》。
那么少女藤井樹的情感則被隱藏在了不斷回溯的已逝記憶里，在刻意而為的同學們的惡作劇里，在對少年的古怪幼稚生出的無力怒氣里，在相機無意拍下的心事里，在多年后出現的有著自己畫像的卡片上。
許多愛情都發生在我們不知道的瞬間，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也許從來沒來得及表達，從來沒來得及出口，甚至從來沒意識到過。只留下那么多那么淡那么美的回憶，那無論如何漫溢，也不會大雨滂沱的記憶的光景。
臺灣導演侯孝賢說：“不是那些時光最美，而是這些時光已經永遠失去了，只能用回憶來找回，所以，它是最美好的。”那些能在我們心里開出地老天荒的花的，都是我們曾以為忘卻了的記憶。
無法忘記少年藤井樹羞澀地站在少女藤井樹的家門口，眼神閃爍，欲言又止，卻在發現女孩家里有人去世后，僅僅要求女孩幫他把《追憶似水年華》還回學校，然后懷著不舍一語不發地騎著單車離去。
也無法忘記少女藤井樹不明就里地翻開借書卡，看到中學時代自己的畫像后，一面佯裝平靜，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卻在發現自己喜歡的圍裙上下沒有一個兜時，又手忙腳亂地重新放回書里。
離開后的少年藤井樹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個和他同名同姓的少女藤井樹，所以才有了和少女阿樹相同容顏和氣質的博子，才會在生命的最后唱起他并不喜歡的松田圣子的歌。后來我愛的人都像你，是少年藤井樹一生無言的告白。
而少女藤井樹也從未真正地遺忘過，所以才能輕松地隨手捏來對少年藤井樹的回憶，才會在喜歡被證實后慌亂害羞到不知所措。念念不忘的，都是錯過的，這也是少女藤井樹最朦朧未覺的初戀。
錯過終究還是成了他們之間最好也是最美的結局。也正因如此，這才不僅僅只是一封美麗的情書，它更是一則讓人哀傷卻也幸福到流淚的童話，一段被重新喚醒卻已結束的愛情，一個并非徒有初戀的光陰的故事。
一對同名同姓的男女，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朦朧的愛的思緒。我想青春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它足夠美麗。但很多時候，盡管我們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在我們看過的太多電影、讀過的太多書里面，那些青春未曾屬于過我們。
那些面容精致的少年、清純美麗的少女、洶涌悸動的情感、燦爛閃耀的夢想，那些屬于春天的邂逅、夏日的熱戀、秋日的遠游和冬季的冰雪，都好像年華里一場盛大的流星雨，我們期待著憧憬著，卻始終與我們無關。
直到某一天，有人突然告訴你：“你知道嗎？在你未曾注意的許多瞬間，曾不止一次地有人喜歡著你卻三緘其口。”這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動和羞赧呢！曾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時刻，默默地珍視和喜歡過你。
這種感覺何其微妙，就好像黃昏時你偶遇的幾只小飛蟲，卻在夜幕降臨時變成了一只只提燈的精靈；你途經公園路過一排排樹，回頭卻發現這竟是一種會開花的樹；你溫柔地注視著一盞盞升起的孔明燈，卻在某個掉落的燈身看見自己的名字。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屬于這樣的情誼，被蒙塵的信箱滯留或者寄丟，被無端發生的意外擱置或者延期，但我知道只要你我繼續起伏漂泊，就會有更多的片段暗流隱沒，那些片段像是卷入蚌殼釀成珍珠的沙礫，半夢半醒在回憶的波濤里。
然后安靜地等待著一次潮汐，等待著被行走在岸邊的你我拾起，讓我們為它們曾被忽略的美而恍然駐立，再次串聯起那被疏忽和掩埋的愛的記憶——已逝歲月里悄然蘊藏的愛情，和最珍貴懵懂的少年人的心動。
暗戀是一串獨弦琴上的音階，美麗卻充滿了浪漫的傷痛。三島由紀夫曾說：“如果你愛一個人，一定要告訴她，不是為了要她報答，而是讓她在以后黑暗的日子里，否定自己的時候，想起世界上還有人這么愛她，她并非一無是處。”
我們終于愛情里，找到荒蕪歲月的蔭蔽。即使所有故事終隨南風而逝，藤井樹加藤井樹仍等于錯過。所以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應該說出來，生命只是時間中的一個停頓，一切的意義都只在它發生的那一刻，不要等，不要在以后講這個故事。
（編輯/番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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